Become a comer

－－十九世紀末……

坎布裹亞郡(Cumbria)．Levens Hall

「哇～～這裡就是大英國啊！」伽昂．康摩爾(Yarn Comer)拉拉圍巾，像一隻從來沒見過世面的小麻雀似的，吱吱喳喳地嚷個不停。

「……」背對著伽昂走在前頭的高大男人，本來是一面閒適地吞雲吐霧、一面邁著優雅的步伐，可當他聽聞那有如鄉巴佬似的讚嘆聲的時候，腳步似乎有稍微地頓了一下

「喔喔喔，這個東西看起來怎麼這麼精緻啊?!」

伽昂忽地拋下一箱箱的行李，瞬間湊到街道旁的玻璃櫥窗前異常地端詳著。

「啊啊，那個也好漂亮啊！這這這究竟是怎麼做出來的啊？好厲害的技術啊，竟然可以把一只娃娃做得這麼地像真人、這麼精細的功夫……實在是太厲害了……」

高大男人像是再也忍無可忍似的轉過身來，撞進眼簾的便是伽昂把臉貼在人家玻璃櫥窗前的景象，那熠熠生輝的眼神，在在流露出「好想要啊好想要」的渴望。

－－好像一隻看到骨頭的狗……

「夠了你！笨蛋徒弟，我怎麼會收了你這個沒用的徒弟啊？」

高大男人，也就是伽昂的師父，在數落他的同時大步大步地走到徒弟的背後，一把攫起伽昂的後領，並將之提了起來。

「哇啊啊！可是師父，那些娃娃看起來真的好精緻哪～～」伽昂被迫近距離地「觀賞」師父凶狠的表情，忍不住哭喪著臉唉唉叫。

也不是說師父長得跟兇神惡煞沒兩樣，事實上還正好相反，他這個不論是脾氣還是個性什麼的，全都差勁到不行，卻偏偏生了一副非常英俊帥氣的臉龐，再加上頎長的身形，使得他不管是走到哪裡都（在女人堆裡）很吃得開。

那麼，或許這時你會想：「那伽昂既然有了這樣的師父，不就可以跟著吃香喝辣了嗎？」

錯！錯錯錯，大錯特錯！

他伽昂既沒有吃香喝辣的嗜好，也沒有那種奢侈的福分，他只要餐餐都有得吃有得喝就好了……

因為他都是被師父壓榨的！──居然叫他這個未滿十五歲的小孩去當童工賺錢給他花用（其實是揮霍……）！

伽昂想著想著，忍不住握緊了雙拳。

而被喚作師父的高大男人則只是往玻璃櫥窗投去淡淡的一瞥。

這一瞥，倒是讓他素來人稱「桃花眼」的琥珀色眸子，危險地瞇了起來    。

──是很精緻沒錯啦，可是……

「你一個男孩子要那種小女孩的東西幹麻？」

聞言，伽昂微微泛紅了雙頰，──他只不過是覺得那個娃娃看起來很漂亮，所以才想要一個而已啊──於是在又羞又窘之下，伽昂索性豁出去似的大叫道：

「你你管我要幹麻？我想要買來照三餐膜拜也不行喔？」

「你買？出錢的可是本大爺啊！」

「你出什麼錢？你的錢還是我去賺來給你揮霍的！」

不知道是從哪裡生出來的勇氣，伽昂竟然敢公然反抗他這個「不論是脾氣還是個性什麼的，全都差勁到不行」的師父。

「徒弟本來就要負責師父的生活費啊？不然我收你這個徒弟幹麻？」高大男人挑挑眉，把這句話講得彷彿是天經地義、跟太陽打從東邊出來是沒有任何疑慮似的一樣。

──你這死孩子！你究竟有沒有看到價錢啊？那可是天價、天價啊！

高大男人絲毫不願意讓步地和撒潑的徒弟對峙著，久久僵持不下的情況自然也引來手工藝店老闆的關注。

「喂！你們兩個！要是沒有錢買的話就趕快滾蛋，可不要擋在我的店外頭影響我的生意啊！」

店老闆氣喘吁吁地邁著大步而來，頭上頂了一個微禿的髮型，腰間那普遍存在於中年男子之間的「游泳圈」，則是隨著主人的走動而一上一下地跳躍著，再加上適才十足得罪人的言語，活脫脫就是一副腦滿腸肥的樣子。

高大男子素來最討厭和這種狗眼看人低的傢伙打交道，於是欠了欠身打算就這樣直接離開。

但是店老闆接下去的一句話卻輕而易舉地燒斷了他的理智。

「切！明明就沒錢買還站在那裡給我看那麼久，真是的，兩隻窮鬼！」

末了，店老闆像是嫌不夠發洩怨氣似的，還加上從鼻子重重地噴出一口氣的音效。

高大男子緩緩地側過身子，向來令眾多名媛貴婦為之傾倒的薄唇則揚起了一抹邪惡的角度，輕輕地說道：「居然敢說那種話，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死．胖．子。」

你知道，好看的臉要是生氣發起怒來總是特別有魄力的。

再度被迫近距離體驗師父那熊熊燃燒般的熾熱怒火，伽昂腦袋昏昏然地想著──

嘖嘖，真是可憐的老闆，他大概還不知道他踩到了師父的痛腳吧？

話說，師父和伽昂長年以來都為了寫小說而四處旅行取材，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師父的運氣太差還是真的文筆不好，大多數的出版商大多都不怎麼有意願出版師父寫的書，也因此，師徒兩人時常得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

要是師父肯挑個地方定居下來，不要再四處流浪取那什麼見鬼的題材，好歹也出過幾本書的師父再怎麼樣也有一點錢吧？想要安安穩穩地過著生活絕對是沒什麼問題的。至少伽昂是打從心底這麼認為的。

尤記得當師父是這麼回答他的：「笨蛋徒弟，就是要流浪才能遇到更多各式各樣的人、發生更多事情，不論好的壞的，都是一份寶貴的經驗。」

伽昂至今仍舊不以為然，畢竟賺錢出力養師父的人是他。即便師父的話再怎麼有道理，也會被現實生活磨得一文不值。

但是流浪也就算了，好歹兩人省吃儉用一點也就罷了，可偏偏，他的師父非常非常不願意「虧待自己」，餐餐不但要吃好穿好，晚上還要到酒吧喝上兩杯，白天走在路上又要調戲人家良家婦女，心血來潮的時候還會假裝自己很有錢，來個作東請客，花錢的速度可說是比流水東去還要快！

對伽昂而言，把錢交給師父跟丟進海浬沒什麼兩樣！

在這樣拮据的經濟情況下，師父便四處向朋友借錢（或者該說騙錢？），不過自從有了伽昂這個苦命的徒弟之後，身為師父的他更是變本加厲，打著「要養徒弟」的幌子借更多的錢來揮霍，對伽昂而言，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自然是非「跟錯師父入錯行」莫屬了。

還有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師父他這個人在某些時候是超級～～地死愛面子的！

就算是口袋空空，師父也因此作出很多寧可打腫臉也要裝出胖子的行為出來。

「我才不是胖子！」店老闆氣得瞪圓眼睛，大叫道，「恐怕你們才是真正名副其實的窮酸鬼吧？」

聞言，高大男子似乎頓了一下，接著放下伽昂，緩緩地向前走近幾步，大有仗著身高優勢準備要海扁對方的預兆。

被丟到一旁的伽昂，滿臉興味地隨意猜測著，琥珀色的雙眸直勾勾地盯著眼前一觸即發的情勢，生怕錯過什麼似的……好吧！還要除卻伽昂自動把整個身體貼上玻璃櫥窗去的舉動才行。

──呵呵，老闆惹火師父了呢……幹得好！

──這樣一來，愛面子的師父就有可能買下那尊美麗到極點的娃娃了。

「你你你你你你想幹麻？」

一時之間，店老闆震懾於高大男子形於外的迫人氣勢，連忙往後退了好幾步，就連一句話都結結巴巴地講不好了。

哪知道高大男子反倒一本正經地朝店老闆執了個完美的紳士禮。

「首先，我先為我們師徒倆在您店外吵鬧一事致上歉意，再者呢……」高大男子保持著從容不迫的笑容一面說話、一面伸手在店老闆眼前比畫著，接著平空「拿」出一疊鈔票，繼續說：「我們有的是錢，還請老闆您有點分寸，以貌取人、口出不遜之言，可是會嚇跑其他客人的。老闆您說是吧？嗯？」

高大男人滿意地看著店老闆那貪婪的大眼，死死地盯著自己手上揮來搖去的金錢，那副見錢眼開的模樣委實讓他有發笑的念頭。

──呃呃，師父，可是剛剛你不也「口出不遜之言」地送了店老闆一句「死．胖．子」嗎？

伽昂無言地想著。

「是是是，大爺您說的是。」店老闆很沒有節操地「棄械投降」了，連忙將師徒兩人請進店裡，又是奉茶，又是噓寒問暖的，態度幾乎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請問兩位有什麼喜歡的商品嗎？」

店老闆綻開大大的笑容，垂涎的眼光直盯著這位高大俊美的「大金主」，生怕這隻到嘴的熟鴨子會突然張開翅膀飛了。

高大男子動作很優雅地往櫃檯前一站，示意徒弟趕快去挑。

伽昂根據長久以來的經驗知道，師父會開始往櫃檯靠的舉動，就代表師父已經在心理醞釀後悔的情緒了。

──得快點才行──伽昂在心底催促著自己。

還來不及細細打量店裡裝潢的伽昂，動作飛快地走到方才相中的娃娃旁。

『人型少女．曇』

一入眼的，便是擺在娃娃之前的名片。

──「曇」？是中文字嗎？──跟著師父遊走於世界各地的伽昂，要接觸外國語言可說是家常便飯，但對於比較困難的中國文字，他可就有點頭痛了。

──算了，等一下再去問師父就好了。

視線調回來原本的目標之上，那入眼的畫面令伽昂不禁呼吸為之一窒。

──好漂亮……

有如富家千金一般的細緻容顏與精美的華服打扮，那水藍色的玻璃雙眼似幽怨又似無意的，緊緊瞅著窗外，彷彿胸臆之中揣著一顆極欲飛翔的心，多麼希望出現一名王子可以來將她帶走，帶離這個世界似的。

窗外金黃色的陽光像絲線般細細地灑了進來，迷濛的光點像是有生命似的，在少女周圍跳躍著。

那艷麗如鮮血般的紅色洋裝襯托出她雪白柔嫩的膚色──倘若不經意一瞧，興許會將之錯認為真正的小女孩也說不定。

伽昂動作輕柔地把娃娃捧了起來，就連呼吸也不敢太用力，深怕只要他稍地不注意，那娃娃就會碎了一般。他著迷地伸出一根手指頭，輕觸著娃娃那襲有如真髮般柔順的栗色長髮。

另一方面，高大男子則是趁機打聽關於小鎮上的故事。

「這個小鎮其實很平凡，鎮上的居民每個人都安居樂業，也沒有什麼奇怪的貴族會來壓榨我們什麼的……只不過我這把年紀了，有些事情委實真記不得了……唉呀，真是糟糕的記性哪！嘿嘿嘿……」欲言又止的，店老闆像是故意要賣弄關子，停了下來。

「是嗎？」男子畢竟見多識廣，哪裡會不明白店老闆這會兒的心思，無非就是要錢來買他的消息而已，可惜他沒打算如了店老闆的意，當下只見男子無所謂般地淺淺一笑，說道：

「既然店老闆都說這裡沒什麼特別的了，我看我們的東西也不用買了，現在回去車站應該還來得及趕上下一班的火車離開才是──」

店老闆聞言，嚇得趕緊拉住高大男子意欲起身離去的動作。

「別別別，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喔？那你倒是說說。」高大男子不著痕跡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再怎麼說他可沒有斷袖之癖，被個陌生的中年男人挽住手，感覺挺噁心的。

店老闆摸摸鼻子，只好吶吶地繼續說下去。

「我說先生您既然是外地來的，又是個寫書的人，那麼您絕對會對這件事情感興趣，要是您想要寫書的話，肯定非得把這件是給寫下去不可，我敢打包票，在這個小鎮上沒有比這個更適合當題材的了。

「在我們小鎮上啊有一戶姓馬利安(Marian)的人家，主人翁是我們這裡最有錢的好野人。特別的地方在於，他不是仗著祖業發跡，而是靠著他艱辛奮鬥才有今天的成就的。而這位主人翁的名字就叫做傑卡斯．馬利安(Jackass Marian)，是個從小就死了父母的可憐孤兒，想當初，我還讓他在我的店裡做過學徒呢，算得上是我們鎮裡土生土長的孩子，因為無家可歸，只好四處幫人做做零工或是學徒什麼的，勉強用來湖口維生，大概在他二十幾歲左右就到外頭的大城市中去奮鬥了……

「之後十年的歲月像光一樣咻地就過去了，正當大家都已經把當年那名刻苦勤奮的小夥子給忘得差不多的時候，傑卡斯．馬利安帶著美麗的妻女風風光光地回到了這個小鎮。我還記得當時的情況有多麼地熱鬧呢！理所當然地，像這種擁有如花美眷和萬貫家財的事情，鎮上的哪個人會不羨慕不忌妒的？所以，一時之間就成了眾夥茶餘飯後的話題。

「有人猜傑卡斯是娶了有錢人家的女兒當老婆，也有人說他是撿到了黃金才發了橫財，什麼樣的猜測可說是通通都有。」

店老闆說到這哩，先是嘆了口氣，把目光調往幽遠的窗外，帶了點魚尾紋的眼睛漸漸氤氳上一層水霧，言談間的語調也帶了點哀傷的氣味。

「只可惜，馬利安家的好景不常，才三年不到的時間，美麗的女主人在某一天清晨帶著年幼的可愛女兒出門，卻不幸地被城裡來的貴族馬車給撞上。倘若要說貴族欺壓我們人民的話，這大概就是我們鎮上近幾十年來唯一的一件吧？話說當年女主人被馬車撞到之後，傷勢非常地嚴重，我記得過沒幾天女主人就因傷重不治而香消玉殞了……」

「那他的女兒呢？」

「啊啊，那個女孩子雖然傷勢較輕，可也沒好到哪裡去，才小小年紀而已，她的雙腳就被醫生宣布癱瘓，聽說一輩子再也不能走路了。」

「真是令人遺憾。」

「就是啊！從那之後，傷心的傑卡斯就此一蹶不振，成天抱著妻子的遺物關在房間裡發呆，一待就是一整天，要是有不識相的奴僕打擾了他，他還會亂發脾氣把那個人給攆走，有很多的僕人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而被迫離職的。現在整幢房子就只剩一位老管家跟一對雙胞胎姊妹在幫忙打掃，唉，想來就覺得可憐哪！當初風光住進的豪宅，如今竟然成了囚禁父女倆的華麗鳥籠……」

伽昂抱著娃娃走到櫃檯前，昂首看向聽著故事聽到入迷的師父，再看看已然沉浸在過往記憶之中的店老闆，心下決定伸手喚醒他這個笨蛋師父。

嘖，他這個師父一點都沒有為人師表的樣子，雖說是為了找尋寫書的題材，可卻常常因為聽人家的故事聽到入迷，真是令人受不了。

「師父師父……」

「什麼事？」高大男子彷彿如夢初醒一般，下意識地回答。

──你還問我什麼事咧……你該不會不打算買了吧？

伽昂臉上不禁出現兩個等於符號(＝ ＝)的表情。

「那個，我挑好了。」伽昂把少女娃娃放上櫃台。

「喔喔。小弟弟你真有眼光，這個娃可是我們店裡最高檔的貨啊！」店老闆一看清楚伽昂選好的物品，突然眼睛一亮，直誇獎伽昂好眼力。

──廢話，看價錢也知道它是你店裡最貴的吧？土匪！

不甘願的高大男子惱怒地想著。

「先生，其實這娃娃跟剛才我所說的事件可是有點關係的。」店老闆神秘兮兮了起來。

「喔？」高大男子不以為意地應了一聲；伽昂則是睜大了眼睛，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剛剛也提到了傑卡斯年少的時候，四處當人家的學徒吧？這個娃娃就是出自於他的手藝，由於女主人過世而性情大變的傑卡斯所攆走的僕人私底下偷出來寄賣的。而且那個僕人還透露了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消息，你們想知道吧？」

師徒倆忍著海扁他的衝動，點了點頭。

「那就是，馬利安家的美麗夫人的靈魂回來了，那個僕人還說他常常在夜半時分聽見從小姐房間傳來鋼琴聲和夫人生前所吟唱過的搖籃曲。」

「會不會是那個僕人聽錯啦？說不定是他家小姐自己彈的啊，或者是其他的僕人也有可能吧？」

「他家小姐？」聞言，店老闆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道：「不可能是她的啦！她可是被醫生宣布癱瘓的人耶！怎麼可能自個兒走到鋼琴前彈琴呢？再說了，其他僕人更是不可能，僕人們的出身大多都是清苦的，要是識得琴譜的話，早就四處演奏給貴族聽了，何必做人家的下人呢？所以一定是夫人太過割捨不下她的孩子，才會每晚在小姐的房間裡唱著搖籃曲。」

店老闆說得頭頭是道，彷彿有親身經歷過一般。

「……都什麼時代了，還有人相信鬼魂的存在？」

高大男子略帶嗤之以鼻的口吻說道，擺明了不相信這種沒根據的臆測。

店老闆聽了也不反駁，只是笑笑，一面將娃娃包裝好、一面說：

「鎮上的每個人都如此流傳著，可惜就是沒有人敢去查證，要是先生你們有興趣的話，倒不妨去那裡看看。」

高大男子聞言，垂下眸子沉思了一下，「好，我們就去那裡走一遭看看也好。」

「太好了！」店老闆眉開眼笑地，將包裝好的娃娃遞給伽昂。

高大男子見狀，準備將錢包掏出來付賬。

「別別別，這個娃娃不跟你們收錢。」

「怎麼不收我錢？難道說你瞧不起我們嗎？啊？」高大男子似乎是想起了店老闆先前的無禮，咬牙切齒地怒瞪著對方。

──唉呀？師父，既然人家都說不跟我們收錢了，你還這麼地死要面子幹麻？

伽昂緊抱著好不容易到手的娃娃，很是擔心師父會一氣之下走人。

「不不不，不是的，我絕對不是在瞧不起先生。而是先生您剛剛說要去馬利安家一探究竟對吧？這麼說吧，事實上，這傑卡斯對我們鎮上老一輩的人而言，可說是個令人擔心的孩子啊！我可說是看著他長大的，看到他現在意志消沉的模樣，我也感到非常地難過。所以、所以我想說就用這個娃娃的錢當作是酬勞，還請先生您幫這個忙，開導開導那孩子一下……」店老闆搓著手，不安地提出自己的意見。

「原來是這樣啊……」高大男子似乎接受了這樣的說法。「那好吧！就按照老闆的意思。」

「那真是太謝謝您了。」

與來時不同的，店老闆這回是打從心裡誠心誠意地送師徒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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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

伽昂抱著新得手的美麗娃娃，努力邁動著雙腳好跟上師父的腳步。

「怎麼了嗎？伽昂。」高大男子看也不看他，逕自向前走著。

「謝謝你。」

「……」男子沒有回話，只有微微扯開的嘴唇洩漏了他的情緒。

──其實師父也是個好人呢……

──最後依舊是為了我而買下了這個美麗的娃娃。

伽昂將懷中的娃娃舉到胸前平視，才剛這麼想著的他隨即因為來不及煞住步伐而撞上了師父突地停下的後背。

「好痛……」

伽昂忍不住揉了揉撞疼的鼻子，然後就在一個不注意的情況下，手上的寶貝竟然被人奪去了！「──師父！你幹麻要拿走我的……！」

只見高大男子不疾不徐地轉過身來，對著徒弟露出了傳說中那會令眾多女人們失魂尖叫、燦爛無比的笑容。(伽昂OS：喔啊啊……好閃亮好閃亮啊……我快瞎了！！)

接著，他將手裡的東西往空中奮力一擲。

擲進了眼前那座豪華大花園的某處。

「──！」

伽昂張大了嘴巴，呆愣在原地，久久無法言語。

高大男子回過頭來，對著他這個暫時失去思考能力的徒弟豎起了大拇指，一臉充滿非常歡樂的表情。

「喀啊啊啊──混帳師父！我要跟你拼了!!!」伽昂見狀，掄起雙拳、咬牙切齒地對師父發出怒吼。

「嘖嘖，等等嘛……」高大男子像是在戲弄伽昂一般，輕輕鬆鬆地就閃過徒弟揮過來的拳頭，難得心情頗好地跟對方打哈哈。

「我跟你沒有什麼好說的啦──！」舊恨加上新仇，我可是忍你很久了，師父啊你有種就不要給我閃，就讓我把你當成沙包，好好地扁你一頓，以消我長期下來的心頭之恨吧！

「唉，真是個笨到了極點的笨蛋徒弟啊！」

先是嘲笑般的輕嗤了一聲，高大男子迅雷不急掩耳地出手攫住了伽昂的後領，就像拎小雞一樣把他拎半空中，沒好氣地說道：

「我說伽昂你啊！你先看清楚，這裡是誰家？」

順著男子手指比的方向看過去，伽昂慢慢地停止了掙扎。

「……難道說……」

伽昂睜大了眼睛，喃喃地說道。

──如此豪邁的氣派房子。

「……這裡是馬利安家？」

「對，就是馬利安家。」高大男子滿意地放下了伽昂。

「那跟你把我的娃娃丟進去有什麼關係？」伽昂特別加重「我的娃娃」四個字的語氣。

「呵呵，大有關係呢！」

高大男子自信滿滿地笑著。

###

是夜。

一臉呆滯的伽昂自從進了宅子之後就一直瞠著雙眼，幾乎都沒有眨過，直到身躺在老管家特意準備好的客房中，輕柔床被的絲綢質感才讓他緩緩地回過神來。

──喔喔喔，我的天啊！我這個師父未免也太神了，才隨便跟老管家說個幾句話就可以住進這麼豪華的宅子，實在是太厲害了！

──嘖嘖嘖，原來騙吃騙喝……不，能言善道才是師父的真本事啊！

伽昂翻坐起身，看著房間裡華美的裝飾，難掩激動地說道：

「居然就用『心愛的娃娃被狗叼進庭院哩，希望可以協助我們找尋』這種藉口混了進來，不過，我這個師父也未免太厲害了吧？竟然可以把東西丟到一個動用所有僕人找了一整個下午都找不到的地方……不好不好，它該不會真的被狗叼走了吧？」

說著說著，他的額頭漸漸滲出冷汗。

「不行，我得再去找找才行。」

想到就做，伽昂興沖沖地跳下床，套上靴子就往花園的方向跑去。

＊待續＊